无论去向哪里，怎么去，行走在路上的漂一族们最终抵达的，其实是自己的内心。

     有人以“迷你人生”来解释漂一族：从开始、经过到结束，漂一族给人们提供了品味一段不同于常人生活的机会，这一族群是以逃避程式化和重复性活动为目的的一种移动。鼓手黄华东就是众多漂一族中的一员，10多年里“北漂南巡”的他追求着自己的梦想。相对于真实“俗世界”人生的我们，漂一族给了我们太多的遐想空间：他们去哪里？怎么去？跟谁去？何时去？何时回？

     一个手指有疾的鼓手

     今年2月26日，从龙湾永强坐49路公交车到市区时代广场，一个多小时的路程让黄华东显得有点迷糊，一身白衣的他站在肯德基门口，与周围热闹的街景格格不入。孤独感是他给人的第一印象。在与他握手时发现，他的右手掌中指是残疾的，不能伸直，按他的话是残而不废。黄华东是个鼓手，据说还是个跟中国很多知名的乐队同台演出过、颇有名的乐队鼓手。这只残而不废的手需要多大的毅力和努力，才能打击出美妙音乐？我们的谈话就从他的音乐梦想说起。

     黄华东出生在湖北省荆门市。“我要是能把可乐瓶丢进三米外的垃圾桶里，明天我就去单位办辞职手续，去北京学音乐去。” 黄华东在公园里对着朋友如是说。2001年，23岁的黄华东就以这样一种戏剧化的方式辞去中国石化这个铁饭碗，离开生他养他的父母，揣着6万多元，一个人跑到北京寻找他的音乐梦想，加入了北漂一族。

     初到北京人生地不熟，黄华东找到迷笛音乐学校和现代音乐学院，结果发现这两家学校学费比预想的要贵得多，一年就要一万多元，还不管吃住，这让他望而却步。后来，他在杂志上翻到北京有所名叫“乐人”的音乐学校招生，师资配置也不错，有唐朝乐队的赵年、子曰乐队的陆勋以及日本鼓手古贺泉等。黄华东说，当时这所学校学费在他的接受范围之内，还管住。三位老师架子鼓的风格是金属摇滚、放克（黑人爵士乐)、爵士乐，他都很喜欢。在学校的半年里，黄华东对音乐的理解力有飞跃式的提升。其间，他向校长刘晨提出，能不能让日本鼓手古贺泉给他开“小灶”单独授课。刘晨说可以，一节课15分钟，500元。经济拮据的黄华东与刘晨“砍价”，最后定价400元一节课。黄华东说，古贺泉人挺好的，每次教他的时间远远超过规定授课时间，还经常请他吃饭。苦练架子鼓是黄华东这一年的目标。

     演出最低报酬：33元

     后来，学校因为生源关系倒闭，黄华东搬到北京香山一个乐手据点居住，慢慢开始接触其他乐手，并参加了一支名为“淑妃花园”的原创乐队。半年后，他得到一次去海淀公园迷笛音乐节演出的机会。黄华东说，参加迷笛音乐节需要在北京有原唱乐队的酒吧演够场次，有一定的知名度，且一定要有原创歌曲。第一次登上迷笛音乐节舞台让黄华东兴奋莫名，在几万人面前演出，这是之前他想都没想过的事。迷笛音乐会上，每支乐队上台时间只有40分钟，主持人不报乐队名字，由乐队自己说是谁谁谁。黄华东很紧张，不敢看台下的观众，脑子里一遍又一遍地回想着每支歌曲的乐谱，就怕演出出错。此后，黄华东的演出经验逐渐丰富，他曾参与了一支乐队《乌托邦骆驼乐队：乌托邦》专辑的创作，并与乐队去南方巡演，途经汕头、广州、厦门、苏州等地。2005年5月份，乐队还参加了北京第一届朝阳音乐节，受到很大的关注。

     人们只看到乐手在台上风光无限，很少有人知道他们在舞台背后的心酸。黄华东说，北漂的乐人大都过得不好，没钱是主要原因。他们住的是每月300元租来的小平房，只够放下一张床，每天花10元钱买5个包子就把一天三顿应付过去了，到菜场买菜买的都是边角料。演出所得入不敷出，他拿过的最低报酬是100元三个人分，一人33元，北京地方大，还不够来回路费，住宿还得自己贴钱。演出结束时一般已经没有公交车了，为了省下出租车钱，黄华东经常与朋友吃夜宵，吃到早上再坐公交车回住处睡觉。拿得最多的一次是1千元，是去参演广州真诚音乐节。黄华东说，这是这么多年来待遇最好的一次，提供往返机票，大巴接送，演出时后台服装随便挑，还和迪克牛仔、唐朝乐队、零点乐队、谢天笑、郑钧等同台演出。

     据他所知，前几年国内主流音乐不看好摇滚乐，乐队只能在酒吧或者私人的音乐会上出现。崔健、魔岩三杰等一批知名音乐人的努力坚持以及迷笛音乐节等一些音乐节的举办让摇滚乐开始慢慢被人接受。

     黄华东在北京的七年里有欢笑也有泪水。去北京三个月后，黄华东的女友也来到北京发展。女友经过努力完成了自考英语本科，并在北京新东方英语学校当了老师。慢慢的，他们的生活圈和经济收入有了巨大差距，2007年，黄华东与女友和平分手，也就在这一年，他带到北京的钱全部花光，吃饭也成了问题。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他打电话回家跟父母说，实在没钱，混不下去了。妈妈说，“儿子，累了就回家吧。”

2012年，想找个女朋友，安个家

      黄华东说，北漂族苦，但他们执著于音乐，而不是执著于想当明星，是希望得到认可。2007年底，黄华东回到家乡荆门市。单位工作丢了，靠父母退休金过日子太没出息，2008年，黄华东靠着自己在北京学到的架子鼓技术在荆门市开了家架子鼓辅导班，但生意一直不好。2009年，一个温州的朋友说，如果在家里待着不好，还是出来吧，一起搞乐队，到酒吧演出。温州经济发达，比在老家好赚钱。就这样，黄华东在家待了三年后又重新开始他的漂生活。

      黄华东第一次在温州演出的酒吧是松台广场的一家酒吧，但半年后，酒吧老板说不需要乐队驻唱了。这时，在北京“乐人” 音乐学校一起学习的同学说，温州永强有一家乐之海文化艺术学校要招个架子鼓老师，可以来试试。就这样，黄华东在这个学校一待就是一年多。现在，他每天都会花四个小时以上的时间来练习架子鼓，想把技术再提高一下，吃住都在学校，基本不出校门。

      因为架子鼓技术上的不足，黄华东错失了很多机会。黄华东与有着Post-Punk（后朋克）风格的“重塑雕像的权力”乐队合作过，因为技术上不达标，黄华东向乐队成员提出换人。乐队成员跟他说，要不先回去再练练，练好了再回来。不久，“重塑雕像的权力”乐队应邀参加包括纽约、芝加哥、奥斯汀、圣保罗等在内的十大城市美国巡演。还去了甲壳虫乐队成员约翰·列侬的妻子大野洋子开的酒吧里演出。说起这事，黄华东就后悔当初练习不够刻苦，否则，他的路可能完全不同了。

      黄华东今年34岁了，他想把温州作为他漂生活的终结地，把主要精力投入到教授架子鼓上，多培养几个优秀的小鼓手。2011年，他的学生郑宸在“中国鼓手联合会第三届全国鼓手大赛”上拿到了第9名的成绩。黄华东说，在全国上千名鼓手中能拿到这样的名次，这对他来说也算是一种鼓励。另外，温州的婚庆市场也很诱人，温州人爱面子，喜欢请个乐队搞搞婚礼现场气氛，一场婚庆表演抵得上北京10来场酒吧演出。下个月，黄华东准备在一个朋友开的酒吧演出，赚钱不是主要目的，更多是为了让自己的音乐路走得更有幸福感。

      黄华东说，他信仰内心的平静和善良。 “学音乐的孩子，不会做坏事”，其实玩乐队的人也一样，别看他们每天穿着稀奇古怪，这是为了迎合音乐的风格。2月1日是他的生日，他给自己许的愿望是2012年能在温州找个女朋友，安个家。